在中国画画坛,除了元明清以来得以大发展的江南画坛,和明清因京城所在而发展不错的北京画坛外,中国其他地域的美术,虽不如上述两大中心,亦以其各自独具的特点汇入中国画坛之中,形成中国美术丰富多彩的特色。四川为中国之西南隅,其历史文化既有同于民族之主流文化处,亦有其独特之地域特色。
这次成都画院馆藏作品展连同前辈先贤及当代老中青三代画家,有1884年出生的前辈画家冯灌父,也有1988年出生的青年画家卢贞。参展画家年龄跨度逾百年。但与主流美术密切联系这一特点却始终如一。在前辈中,1899年出生的周抡园就学于北平大学艺术学院(即前北京艺专),教师是齐白石、萧谦中、萧俊贤。冯建吴就读于吴昌硕之子吴东迈所办上海的昌平艺专,老师是黄宾虹、王个簃、潘天寿。张采芹、吴一峰是上海美专刘海粟学生,后者因1932年随黄宾虹入川又因情而留,成为四川画家。苏葆桢、岑学恭、黄纯尧是中央大学艺术系毕业,直接师承徐悲鸿、张书旂、黄君璧、傅抱石。沈福文、李文信又是国立艺专毕业,受过潘天寿、林风眠的教育。吕林在延安鲁迅艺术学院美术系学习过。李琼久从四川美专毕业,当然,年纪更轻一些的又在上述这些艺术家们所办或所授课的四川美术院校学习。尤其是以冯建吴、李文信领衔的四川美术学院中国画系,50年代以来为四川地区中国画界培养了大量人才。当然,如冯灌父、孙竹篱、黄稚荃、朱佩君、赵蕴玉、李道熙等,或因新学未起,或因文人戾家之习,或因自学成才,或因拜师学艺,皆以诸种传统方式习画成名。20世纪上半叶中国沿海各类美术专业学校的美术教育状况,及因此种现代教育而引起的现代美术思潮,都通过这些学生或这些学生在四川的再办学,而深刻地影响着四川地区中国画的风貌和发展。以成都画院目前在全国颇具影响的中年山水花鸟画家姚思敏和人物画家李青稞为例,前者既就学于老画家朱佩君,又就读于四川美术学院国画系受教于冯建吴与李文信;而李青稞则从附中到大学都是四川美院所培养,直接接受冯建吴等国画系教师的教育。从这个角度上看,四川地区的中国画本当是全国中国画大格局中的一个有机的构成部份。
然而,四川在西南地域,又自有其绝不同于沿海江浙的人文环境与自然环境。所谓“桔生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独特的一方水土培育出文化艺术独特的风貌。当年南京的傅抱石有感于四川的丰茂林木而创散锋皴法,黄宾虹青城观夜山而强化点子积墨浑厚华滋,陆俨少乘木筏过三峡,而有其云水颤掣之别致勾勒……故傅抱石有入川画不出好画,对不起四川山水之说。傅抱石一生最好的作品,大多也是在四川所作。至于四川的张大千,虽早年离川于江浙京城乃至世界各地发展,其创作之主题,大多仍与四川相涉。四川地处青藏高原边缘,有着与我国东部完全不同的绝美山水。以三星堆文化为早期源流的四千年巴蜀文化和“天府之国”的人文环境,即使在中国美术史上也可引出三星堆青铜器、金沙太阳鸟、汉代画像砖、五代黄筌宫廷画、宋代大足石刻等名闻全国独具特色的美术史经典。当代画史上,亦有前述川籍著名大家张大千,人物画大家蒋兆和。以此为背景,当代四川地区的中国画发展现状,以此次成都画院的展览为窗口,亦可一窥其貌。
由于作者群中以年龄计有跨时逾百年者,以作品创作年代计也有大半个世纪,故展出作品中有的古意盎然,俨然由古代向现代之转型。而在20世纪写生写实之风中,四川的山川名胜,被四川的画家表现得淋漓尽致。奇崛的三峡,巍峨的岷山,雄秀之峨眉,灵奇之乐山,雄浑之大渡河,壮阔奇肆之雪峰,夜雨秋池之巴山,优雅闲适之浅丘农家。光就题材上,《巴峡雨后》、《九老洞遇雨》、《巴山春雨》、《岷山晴雪》、《巴乡雪峰》、《月照蜀西》,就可以给我们带来巴山蜀水的奇丽遐想。其笔墨章法上,亦有从古雅之风中承传而来者,有从金石之气中铺排而就者,有从视觉印象形式构成而得者,有以中润西融合而成者……就山水而言,除就四川之山川形胜独具特色外,风格上那种奇崛雄肆阳刚浩大的风格倾向,技法中因适应独特之自然对象,笔法之诡异墨象之变幻,亦有异于他地画家。其中许多画家,尤其是前辈画家们,在功力之深厚,学养之渊深,诗书画印之全才上,有让人钦敬之表现。花鸟题材上,不论是传统题材之梅兰竹菊,还是牡丹紫藤葡萄荷花,不论是山鹊仙鹤熊猫顽猴,还是孔雀鸡雏鸽子鸬鹚,我们亦可在花鸟之写意工笔主流画法风格中,发现或精致或豪放或巧妙或高雅之独特处理。甚或,我们还会发现有些作品,融山水之表现于花鸟之中,不仅给自已的创作带来了自由,也突破了艺术门类之限而另出新意。或许,此次展览之人物画颇为别致,其中有历史题材的深沉,有外国人物的别致,有当代青年的时髦,也有古代人物的高蹈。画法上既有水墨大写意的潇洒灵动,有结构复杂写实群象之严谨,亦有当代工笔人物多种技法多种色彩的时尚,呈现出当代人物画的多种倾向。
此次展览仅仅是成都画院专职艺术家的一次全国巡展。在呈现四川地区的文化艺术风貌上,的确仅仅是窥豹之管。然作为天府之国之首府,成都具有四川文化艺术当然的典型代表意义。而展览所选择的百余年来的四川画家,又是四川地区优秀画家之精英。从过去走来,又正向着未来走去的四川画家们,正在“坚守与探索”中不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