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港,对于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而言,也许只是一道记忆中的风景。人们偶尔清闲时会特意去看潮汐涨褪和日出日落,如果是一个稍微敏感些的人,也许还会在那些变幻的氤氲水色和旖旎光影中沉浸的时间更长些,看着看着,在心里慢慢生出些淡淡的情绪来。但是,渔港并不仅仅是风景。对于真正生活在渔港中的人们、或者说靠渔港谋生的人们而言,渔港就是他们的生计,渔港就是他们每天的生活。渔港给了他们生活,而他们的情绪起伏和生存状态,同样会给渔港抹上或明亮或沉郁的色彩。他们本身就是渔港的一部分,渔港就是他们。
尚宝刚是生活在大连海边的艺术家,他显然给了渔港更多的关注。从他许许多多以渔港为题材的水彩作品中,我们能感受到的不仅仅是渔港的景色,更有渔港的情绪,以及艺术家本人的情绪。
如我们所知,水彩是一种非常适合捕捉瞬间和表达情绪的媒介,它以水作为中间介质来调和颜料,这个特殊性既会带来画面控制的难度,也会带来一种明净润泽、节奏轻快的独特画面效果。尚宝刚充分运用了水彩的这种特性。在他的画面中,我们能感觉到画面的即时性。某一个瞬间,某一段风景,首先在他的目光中定格,然后在他的画面中呈现。而呈现之后的画面,已经深深带入了他个人全部的感受和情绪。这种情绪并不饱和,也从不夸张,而是以一种非常含蓄和质朴的方式隐藏在画面中,需要细细体会才能感觉到。色调方面,我们可以看到,尚宝刚更喜欢使用沉稳的颜色。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个人的颜色倾向,即便初始目标是客观地记录原始景色,在描绘的过程中,也难免会将个人倾向导入画面。在这批与渔港有关的作品中,我们所能看到的是一种含蓄内敛的表达。即使面对风起云涌的浩然景象,也能感觉到作者相对沉着的心境。
也许,面对大海,就如同面对我们的整个人生,如果你没有面对风起云涌时的沉着态度,又怎么能有心力去享受风平浪静之后的恬淡悠然?
当然,沉着并非心不动。含蓄的画面也许隐藏了更为浓重的心意。看着那些润泽又沉着的色彩,我们会忍不住透过画面进入更多的想象:那些平静的海面中酝酿的是什么?那些变幻的风云中涌动的是什么?那些斑驳的礁石,它们在海浪冗久的冲刷中忍耐的是什么?那些默默停泊的渔船,它们曾经历过怎样的波澜壮阔和生死搏击?当它们安然归来沉静地依偎在灯塔周围,当它们沐浴在温润的阳光中伴随着柔和的海风轻轻摇摆,当沙滩上无忧无虑的人们从它们旁边嬉戏着经过,它们旧旧的甲板和高高的桅杆就那么安静地沉默着,平和中似乎闪出深情的光泽。
相信我们从画面中感受到的一切,尚宝刚已经在对渔港的关切和描绘中体会了无数次。他将景色提取出来,也将自己经历过的时间和情绪提取出来,一并注入笔端,让画面自然地呈现。他为我们提供了含蓄的艺术作品,也为我们提供了更为深沉和厚重的渔港记忆。